北境的夜黑得浓稠,像把整个世界都浸在了墨里。粮仓周围的二十支火把烧得正旺,橙红的光焰舔着空气,在夯土墙上投下士兵们摇晃的影子,长而扭曲,像列阵的守夜人。林玥蹲在临时医疗点的帐内,膝盖下垫着块粗布,却仍能感觉到地面透过布料传来的寒气。她面前的木桌上,整齐码着两排瓷瓶 —— 左边是淡绿色的护生露,右边是棕褐色的解蝎散,正按 “轻伤三瓶、重伤五瓶” 的规格分装,指尖捏着瓷瓶时,能清晰摸到瓶壁上 “北境医药局” 的刻字,冰凉的触感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
瓷瓶碰撞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厮杀倒计时。帐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靴底碾过碎石的声音由远及近,林玥抬头,正好看见萧天奕掀帘进来。他提着那杆寒铁枪,枪尖还沾着未干的夜露,玄色披风的下摆扫过帐门,带进来一股混着风沙的冷意。见她指尖泛白,指节因用力而凸起,他快步上前,伸手覆在她手背上 —— 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劲装布料传来,像团暖火,瞬间裹住了她的冰凉。
“还没歇?”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未散的疲惫,却依旧沉稳。林玥能看到他眼底淡淡的青黑,想来是昨夜为了布置防御,几乎没合眼。
“再检查一遍,怕遗漏了。” 林玥将最后一瓶护生露放进布包,抬头时不小心撞进他的目光里,那里面盛着担忧,却没阻止她的坚持,“粮仓是北境的命脉,玄夜知道这是我们的软肋,肯定会拼命,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她起身时膝盖发麻,踉跄了一下,萧天奕顺势伸臂扶她,掌心贴着她劲装束带勒出的腰腹,力道刚好稳住她的身形。帐外的风卷着砂砾吹来,掀起她鬓边的碎发,他抬手替她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的耳廓,留下一丝灼热:“防御都布置好了,壕沟挖了两丈深,底下埋了尖木;拒马桩上缠了浸油的麻绳,点火就能形成火墙;东侧的烽火台也安排了三个暗卫值守,一有异动就发信号,你放心。”
林玥点头,跟着他走出帐外。夜风更烈了,刮得火把光忽明忽暗,粮仓东侧的空地上,三百士兵已列好盾阵。每人手里都握着双层厚木盾,盾面上还绑着铁皮,腰间鼓鼓囊囊的 —— 左边挂着护生露,右边揣着解蝎散,瓷瓶碰撞的轻响混着甲胄的脆响,成了战前唯一的声息。追云站在队伍最前面,玄色劲装外罩着件旧铠甲,见两人过来,他握拳砸了砸胸口,高声喊道:“都听好了!一会儿见着毒箭先躲,别硬抗!中了毒的立刻往医疗点跑,林医令会治好你们!”
士兵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得火把火星四溅,落在地上的干草上,瞬间熄灭。林玥指着不远处的土坑,那里盛着大半坑清水,水面飘着层淡酒色的涟漪:“我让半夏在医疗点旁边挖了临时清创池,加了烈酒消毒。中箭的士兵先去池里冲洗伤口,把残留的蝎毒冲掉,再过来敷药,能减少感染的风险。” 她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萧天奕的袖口,布料粗糙,却让她觉得安心。
萧天奕看着她眼底的光 —— 那是对自己医术的笃定,也是对士兵的牵挂,忽然伸手反握住她的手。他的指尖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蹭过她的皮肤时有点痒,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紧张:“一会儿别往前凑,就待在医疗点里,我让两个亲兵守在帐门口,有伤员送进来就好,别自己冲出去。”
林玥刚要应下,三更的梆子声突然从营地方向传来,“咚 —— 咚 —— 咚”,三声沉闷的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紧接着,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带着 “哒哒” 的震颤,连地面都似在微微发抖。“来了!” 追云的吼声穿透风沙,士兵们立刻将盾牌举得更高,“哐当” 一声接一声,三百面盾牌连成一道冷硬的铁墙,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与即将到来的箭雨。
片刻后,玄夜的残部出现在火光能照到的地方 —— 约莫两百人,个个穿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凶狠的眼睛。每人手里都拿着长弓,箭囊里的箭尖泛着乌青色的冷光,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涂了黑蝎毒的箭。“放箭!” 玄夜的声音带着戾气,像淬了毒的刀,随着他的喊声,毒箭如雨般射来,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举盾!” 萧天奕的长枪一挥,枪杆撞在盾牌上,发出清脆的响。士兵们的盾牌稳稳接住箭雨,“铛铛铛” 的撞击声此起彼伏,大多毒箭被弹开,落在地上还在颤动,箭尾的黑蝎毒顺着箭杆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一小滩一小滩的黑渍。可仍有几支箭力道极猛,穿透了木盾的缝隙,射中后排的士兵 —— 一个年轻士兵闷哼一声,捂着肩膀跪倒在地,鲜血很快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肩膀周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嘴唇也渐渐泛青,显然是中了蝎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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