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祝浅予猛地愣住，眼睛微微睁大，满脸诧异：

“明礼哥...你为什么要离开？”

她属实是没想到，温明礼今天晚上找她，竟然是说这件事。

温明礼直直地看向她，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

祝浅予看的出，那笑容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解脱。

但偏偏就是这份解脱，看得祝浅予心里一沉。

“不是出差，我打算出国，并且以后大概率不会回来了。”

他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话音落下，包间里又陷入了沉默。

祝浅予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实在想不通，温明礼为什么突然要出国。

听他的意思还要定居国外，但是他的身体真的可以吗？

或者说，温知节知道吗？

温家人如果知道，怎么会允许他一个人跑去国外呢？

一个个疑问积压在心头，但是却不敢主动开口询问。

温明礼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他慢慢咀嚼着，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点卸下伪装后的松弛：

“坐下吃饭吧，这些菜是我问了这里的负责人特意点的。”

“应该都是你经常点的。”

祝浅予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筷子，却没什么胃口。

只夹了一小口青菜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她盯着碗里的米饭，等着温明礼继续说下去。

温明礼没再绕弯子，一边慢慢吃饭，一边轻声说着，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其实有时候我在想，我为什么没有死在那场事故中。”

“我受够了醒过来的日子，受够了所有人表面上相安无事，背地里却满是愧疚和波澜的模样。”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杯底的茶叶上，眼神里多了点冷漠：

“我没出事之前，我是哥哥，也是长子。”

“爸妈希望我优秀，家族里的人盯着我，我需要做一个完美的人，完美的儿子，完美的......哥哥。”

“当一切被按下暂定键，当我再次醒来，所有人都变了。”

“他们竟然不要求我了，他们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是愧疚，可惜，怜悯。”

“我的父母不再要求我，他们只希望我活着。”

“我的...弟...温知节，他满眼愧疚，只想弥补我。”

“都很恶心。”

祝浅予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她能感受到面前温明礼在描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声音十分平静。

就像是一潭死水，掀不起任何波澜。

这让祝浅予觉得恐惧：

“所以明礼哥，你只是想远离他们，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生活，对吗？”

她见过温明礼刚醒过来的样子。

在所有人都为了他的醒来雀跃鼓舞庆幸时，温明礼他眼神中的狰狞与恐惧暴露了他的真实感受。

关于温明礼的记忆，祝浅予根本不记得。

但是通过后来拼凑出来的记忆来看，温明礼从小到大都是模范生。

身为模范，自然承担苦闷与责任。

“想听实话吗？”

温明礼的手指摩挲着杯壁，抬头时眼神中的戏谑让祝浅予有些害怕接下来的答案。

祝浅予点点头，将手中的筷子放在一边。

“其实不止，我想远离所有人......”

“甚至想要远离这个世界。”

温明礼停顿了两秒，直直地盯着坐在对面的祝浅予：

“你觉得这是实话吗？”

祝浅予听到最后甚至有点恐惧，丛女士的心理辅导真的对面前的这个人起到效果了吗？

换句话说，温明礼是不是从开始心理辅导后，都带着面具和所有人去沟通。

温知节之前说温明礼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可现在坐在她面前的人，真的是稳定吗？

她只觉得温明礼有着很强烈的自毁倾向，甚至这个自毁倾向越来越严重了。

祝浅予犹豫着开口：“从我看到的来讲，是也不是......”

“我之前好像和你说过，你比你母亲更适合做心理医生。”

温明礼的声音低了些，语气相比刚进来轻松了许多：

“是或不是，仔细说说？”

“我不是学心理学的，但是我感觉你是活在红与黑的情感纠缠中。”

“红色的丝线围绕着你，是你身边的爱意，它保护着你，你的心底也是想要去爱他们的。”

“但是这份爱覆盖着一层愧疚，所以它也限制着你，枷锁了你。”

“黑色的锁链控制着你，你无法面对现在的真实情况，这一点并没有错。”

“所以你找不到任何出口，你只想离开。”

“你试图去尝试，当你见不到我们这些人之后，会不会找到幸福一点的光。”

温明礼原本只是平淡的听着祝浅予的话，但是随着祝浅予越说越深，他仿佛被揭开了。

“明礼哥，从你醒过来之后，你有睡个好觉吗？”

祝浅予眼睛清亮，直愣愣地看着温明礼。

温明礼顿了两秒，摇摇头：

“从来没有。”

“这么久了，现在连吃药都不能帮我入睡了。”

“我去丛阿姨的心理咨询室其实是有效果的。”

“去哪里，帮我渐渐开始可以感知到情绪，也能感知到别人的爱意，但是我接受不了，我在抵抗。”

祝浅予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次在心理咨询室见到他时，他需要我帮忙保密了。

因为如果这些事情被温知节或者被叔叔阿姨知道，一定会关心过度。

而这种关心，并不会给现在温明礼带来安慰，反而是给他施加的压力。

更会促使他情绪崩溃。

“去国外做什么？”

祝浅予自知这件事她能知道，必然是温明礼已经做了决定，所以她能做的，目前为止只是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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