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王十朋站在这大宋权力中心,激动得手脚发抖。
当皇上的身影刚刚出现时,他便觉得有些眼熟。
可距离太远,又有十二串玉珠子挡着皇上的脸,看不真切。
直到皇上开口说话,王十朋瞬间呆了。
那语调,那语句间偶尔流露的独特韵律......
像!
太像了!
这声音!这身形!
竟与昨夜陋巷饭馆之中,那位与自己捉肘而谈的“关玖”有七八分相像!
王十朋顿时愣在原地!
不!
不可能!
一个是布衣之交、通缉画像上的“凶徒”,一个是高踞九重、执掌乾坤的九五之尊。
这二者之间,隔着的是九霄云泥!定是自己忧思过度,生了幻觉!
王十朋摇了摇头。
而端坐龙的赵构,脑中满是历史上关于今日的记载。
历史上的绍兴十一年腊月三十(除夕),岳飞遇害后一日。
宋高宗向金使递交《誓表》,金使向宋高宗颁授《誓诏》,《绍兴和议》在这日正式签订。
从这天起,南宋正式承认中原地区以及陕西大部归金国所有,两国以淮河、大散关为界。
南宋向金国称臣,南宋皇帝需由金国皇帝册封,南宋皇帝需尊金国皇帝为叔父。
南宋每年向金国缴纳岁贡:银25万两、绢25万匹。
金国放还宋高宗生母‘韦太后’及宋徽宗灵柩。
自此,岳飞之死成为千古奇冤,泱泱华夏更是一蹶不振。
“哼!”
一声冷哼,打断赵构思绪。
乌陵思谋的耐心终于耗尽,他踏前一步,重重顿脚。
“铮——”
殿前班直的陌刀同时出鞘三寸!
乌陵思谋视殿前武士如无物,昂着头,目光直刺赵构。
他操着一口粗嘎生硬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女真口音,如钝刀刮铁,刺耳至极:
“大金国元帅府右监军乌陵思谋,奉国书,贺南朝皇帝新岁!”
刻意咬重的“南朝”二字,令满殿宋臣羞愧无地。
乌陵思谋略一拱手,毫无臣属之礼,接着道:
“南朝皇帝陛下!我大金国主遣我等千里迢迢携和议而来,乃为两国休兵止戈!然尔南朝待客之道,实令人齿冷!”
他气势咄咄逼人,又道:
“班荆馆,乃我使节驻跸之所,尔等竟于门前高悬人心人肺,腥膻污秽,视我等为何物?”
“临安城门,血淋淋一颗人头!此等行径,又意欲何为?”
“莫非欲效螳臂当车,威吓我大金使臣,坏我两国和议不成?!”
他再向前踏出一步,气势更甚:
“更有甚者!南朝陛下今日竟迟迟临朝,视我大金使节如无物!此等慢待,岂是侍奉上国应有之礼?!”
“还有那逆贼岳飞,依两国和议,罪在不赦!南朝陛下昨日私纵国贼,更委以重兵,意欲何为?!”
“莫非南朝皇帝陛下,已忘却绍兴城下之盟,欲再启兵衅乎?”
“南朝皇帝!速速给个说法!否则,休怪我大金铁骑,再叩江南!”
其实乌陵思谋乃野人出身,这番文绉绉的话他是说不出来的,都是他身后的汉人副使‘萧毅’所授。
昨日万俟卨的心肺就挂在他驻扎的驿馆门口,乌陵思谋心知有变,连夜在驿馆将这番话背得滚熟,只为今日在朝堂上吓一吓这胆小如鼠的南朝皇帝。
乌陵思谋一番话说罢,自觉没有遗漏,很是得意自己的记性。
他回头扫视了一圈满殿文武,见他们噤若寒蝉,更有官员面色发白,他越发满意。
谁知再回头时,却见丹墀上的南朝皇帝身体前倾,用手撩开眼前玉珠,嘴角上翘,眼睛带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
“白痴。”
赵构一声轻嗤。
这粗俗的谩骂引得朝中武官一阵哄笑,瞬间打破了乌陵思谋方才营造的威压,朝堂氛围为之一松。
赵构平静的俯视着乌陵思谋,目光一寸寸刮过他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最终落在他脖颈上。
那目光中的东西,让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乌陵思谋,也莫名的一悸。
赵构身子前倾,撑着膝盖,一动不动的看着乌陵思谋,缓缓说道:
“你祖上不过是给辽人放马的奴隶。”
“你的先人不过是替高句丽捕鱼的贱民。”
“你不过是白山黑水间茹毛饮血的野人。”
“尔等不过三十年前才学会用铁器,二十年前才懂得盖房子,十年前才勉强穿上人衣。”
“如今识得几个汉字,披上几件抢来的绸缎,便以为可登大雅之堂了?”
“你主子完颜亶,不过一酗酒嗜杀、昏聩暴虐的野人酋长,也敢妄称天命,觊觎我神州神器?”
“就你?不过是个冬居冰窟,夏巢树杈,食生肉而裹兽皮的野种,也敢踏上我九州神壤,也敢在这堂堂天朝之上耀武扬威,也配置喙我天朝刑典、妄议朕躬?”
“朕倒想问问,尔等不识教化的贱民,见了大宋天子,为何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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