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看着俞翩翩眼里的光,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几乎称得上是锋利的东西。
她不再是那个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女孩了。
“好,太太,我都教你。”兰姨点点头,心里既欣慰又有些酸涩,“不过先生的口味……很挑剔。”
何止是挑剔。
简直到了苛刻的程度。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下午,俞翩翩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厨房这一方天地。
她像是回到了高三备考的冲刺阶段,手里拿着笔记本,一笔一划地记录着兰姨说的每一个字。
“先生不吃葱、姜、蒜,以及任何有辛辣刺激味道的香料。”
“所有肉类,只接受最简单的烹饪方式,比如清蒸或者水煮,不能有血丝,但也不能过老。”
“蔬菜只吃绿叶菜,颜色稍微黄一点他都不会碰。”
“他不喝任何汤,不吃任何内脏,不吃任何腌制或油炸的食品。”
“对芒果和花生过敏,是会进医院的程度。”
“作息非常规律,早上七点用餐,晚上七点用餐,误差不能超过五分钟。”
俞翩翩的笔尖在纸上划过,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这哪里是人的食谱,这分明是为一台精密机器设定的能量补给程序。
冰冷,刻板,毫无乐趣可言。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活成这个样子?
那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很快将情绪压了下去。
现在的她,没有资格去探究他的过去。
她首先要做的,是敲开他世界的第一块砖。
理论课上完,就是实践。
俞翩翩连围裙都来不及系,直接上手处理食材。她学着兰姨的样子处理一条鱼,但那滑溜溜的鱼身在她手里完全不受控制,锋利的刀刃好几次都险些划到手指。
仅仅是去腥用的料酒,她都不知道该放多少。
一个小时后,厨房里一片狼藉。
俞翩翩看着那条被自己“肢解”得惨不忍睹的鱼,还有几盘切得粗细不均的蔬菜,脸上沾着面粉,额头上全是汗。
挫败感再次涌来。
她以为只要有决心就行,可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太太,别急,慢慢来。”兰姨看不下去了,递给她一杯温水,“这种事不是一天就能学会的。先生他……他不会怪你的。”
俞翩翩摇摇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那条失败的鱼倒掉,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条新的。
一次不行,就两次。
两次不行,就十次。
她不信自己学不会。
……
同一时间,市中心最高的摩天大楼顶层,傅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林旭将最后一份文件放到桌上,恭敬地汇报。
“傅总,俞氏和孟氏名下的所有不良资产已经全部处理完毕,后续的债务清算也由下面的团队接手了。这是最终的报告。”
傅言礼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俯瞰着脚下如火柴盒般的城市,没有回头。
“嗯。”
一个单音节,冷得像冰。
仿佛搅动了整个晋城风云的事件,于他而言,不过是喝了口水那么简单。
林旭已经习惯了老板的风格,继续说:“另外,俞芊芊和孟子浩试图通过媒体抹黑您和公司的行为,已经被公关部压下去了,所有相关新闻稿都不会见报。”
傅言礼依旧没有反应。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林旭跟在傅言礼身边多年,知道这种沉默意味着话题该结束了。
他正准备躬身退下,身后忽然传来老板的声音。
“她今天……在做什么?”
这个“她”,没有指名道姓,但林旭两人都心知肚明。
林旭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回答:“太太今天一天都在别墅里,没有出门。”
傅言礼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但林旭不敢怠慢,补充道:“据兰姨说,太太一下午都在跟她学做菜。”
“咔。”
傅言礼手中的咖啡杯,被不轻不重地放回了杯碟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终于落在了林旭的脸上。
林旭瞬间感觉背脊一凉,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傅言礼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情绪,却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压迫感。
林旭的额头开始冒汗。
太太学做菜,这有什么问题吗?难道……老板不希望太太插手他的生活?
过了足足半分钟,傅言礼才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翻开。
“今晚的应酬,推了。”
“是。”林旭松了口气,逃也似的退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傅言礼却并没有看文件。
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脑海里浮现出俞翩翩早上在厨房里那个笨拙又紧张的背影。
学做菜?
为谁?
这个认知,让那颗永远在高速运转、永远在计算得失的心脏,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受控制的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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