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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厅到主楼卧室，有一条长长的，铺着厚重地毯的回廊。

俞翩翩跟在傅言礼身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而不真实。

刚才在饭桌上的勇气，此刻已经随着肾上腺素的消退，消失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后怕和恐慌。

她都做了什么？

她当着傅家所有人的面，顶撞了傅言礼的母亲，还说出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她是不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傅言礼会不会觉得她是个麻烦？会不会觉得她自作主张，破坏了他的计划？

契约上写得很清楚，她需要扮演一个合格的、顺从的妻子。

可她刚才的表现，显然完全不合格。

俞翩翩的指尖冰凉，手心里全是冷汗。

傅言礼始终一言不发，他走在前面，宽阔的背影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俞翩翩甚至能想象到，下一秒他就会转过身，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她，然后说出“我们完了”之类的话。

终于，到了卧室门口。

傅言礼推开门，侧身让她先进去。

俞翩翩攥紧了衣角，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小步挪了进去。

门在身后合上，发出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房间里只开了盏落地灯，光线昏黄。

傅言礼没有开灯，也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吧台边，倒了两杯水。

寂静在空气中发酵。

俞翩翩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终于，她受不了这种煎熬，鼓起勇气，用蚊子般的声音开口。

“对……对不起。”

“我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傅言礼端着水杯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眉头微蹙。

他没有回应她的道歉，而是将水杯塞进她手里，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水是温的。”

俞翩翩愣愣地捧着水杯，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

她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中，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复杂，不再是往常的冰冷和疏离，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波澜，像是深海下的暗涌。

“为什么要那么说？”他终于问了，声音有些沙哑。

来了。

审判的时刻终于来了。

俞翩翩的嘴唇抖了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我只是觉得……他们不该那么说你。”

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

“你很好，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给了我住的地方，帮了我，你……”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们的关系。

说他是好人？可他们的婚姻是一场交易。

说他是恩人？可他从没给过她好脸色。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个男人虽然冷漠，虽然霸道，但他不是坏人。

至少，他对她，不算坏。

所以当叶芝她们那样轻蔑地攻击他，那样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傅家的工具时，她心里那股压抑许久的火，就这么烧了起来。

为他，也为自己。

傅言礼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像一只做错了事，却还想拼命为主人辩解的小动物。

心脏的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有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站在他这边。

不是因为他是傅家的继承人，不是因为他能带来利益。

只是因为，她觉得他“很好”。

这个理由，天真得可笑。

却也真实得让他心头发烫。

他伸出手，想要像之前在餐厅那样，放在她的头顶安抚一下。

可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僵硬地收了回来。

他还不习惯这样的亲密。

“你没错。”

他听到自己这么说，声音比想象中更平静。

俞翩翩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

他……他没有怪她？

“你今天说的话，做的所有事，”傅言礼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都对。”

俞翩翩彻底愣住了。

“可是……我顶撞了你的母亲，我让你们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不需要你来之前，也早就烂透了。”傅言礼的语气里带上一丝自嘲，“你不过是把那块遮羞布扯了下来而已。”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

“扯得很好。”

俞翩翩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说……她做得很好？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

不是羞耻，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陌生的，滚烫的，让她想哭的……暖意。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大少爷。”是管家的声音，“老爷子请您去书房一趟。”

傅言礼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惯有的冷冽。

“知道了。”

他放下水杯，转身准备离开。

俞翩翩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爷爷会不会……”她眼里满是担忧。

傅言礼回头，看到她抓着自己衣角的小手，以及那双写满紧张的眼睛。

他喉结滚了滚。

“别怕。”

他抬起手，这一次，没有再犹豫，宽厚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了她的发顶，揉了揉。

“等我回来。”

说完，他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俞翩翩一个人站在原地，手还维持着抓住他衣角的姿势，发顶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怔怔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说，等他回来。

这四个字，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她所有的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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