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年轻人就喜欢嘴硬。”
江心赋并没有因为易安的抗拒而感到冒犯，反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属于过来人的笑容，
“虽然我觉得黄长老那番话不太可信，但是万一呢。”
“逗小孩有意思是吧？”
易安没好气地拍开江心赋的手。
虽然江心赋始终一副三十四岁的模样，但年龄估计都有几百岁了，比大夏那群老头子老多了。
“看见你啊，就想到我年轻的时候。”
江心赋没有强求，把壮阳药收了起来。
就宗主和真传在这洞府里，也没外人，自然不用多拘束。
也不会摆着个宗主的架子。
江心赋一屁股坐在对面椅子上，眼中露出回忆之色，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说实话，我的天赋比你还好，二十岁出头，我已经准备结丹了。”
“当然，我的运气没你好，那会儿灵犀洞天没到期限，仅会产出天地奇物，我也只能筑成玄品道基。”
这番话倒是听得易安精神一震。
他还是头一次听江心赋讲过去的事。
没想到江宗主天赋这么逆天，二十岁出头就准备结丹了。
这天赋比他易安和许知白都强到不知道哪去了。
毕竟许知白的道侣是青丘白狐的千金，有着灵契分享修为，还有整个青丘的资源供养。
“合着你也有意气风发的时候。”
易安本想摸出烟来，想了想还是算了，掏了两坛酒出来。
江心赋瞥了易安一眼，扯了扯嘴角，接过酒坛浅饮了一口，感慨道，
“好歹能成为宗主。”
“从数十万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真传。”
“又从六位真传之中杀出重围，成为御兽宗首席，也就是圣子。”
说到这，江心赋眉宇间始终存在的郁气，似乎也减少了些许。
他笑了笑，“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爱游历天下。”
“不过外面对咱们的态度不太好。”
“也不能说不好，总之很怪异，我们御兽宗弟子很难融入外界的修行界。”
“外界是哪？”易安问道。
他不太理解。
在御兽宗的典籍中，人妖大劫是御兽祖师终结的。
大劫末期，万灵之乱时，又是御兽宗与万灵宗死抗到底，拼得两败俱伤。
怎么说也算救了天下两次。
“外界啊......自然是中州，和东海。”
江心赋摇了摇头，“西荒那边都是魔道，比咱们还不合群。”
“东海？”
“嗯，东海不是海，而是大陆上毗邻东海的那一片地域。”
江心赋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天南......在中州和东海的修行界眼里，虽然不至于和西荒魔道相同，但也是异类。”
“万灵魔宗自然不谈。”
“神霄宗，我们看来是刚正不阿，但在中州和东海看来，便是一群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异类。神霄宗弟子在外游历时，有时看见两位修士为争夺天材地宝而斗法，他们便能过去强行将二人调停，用他们的道理来判断应该将宝物给谁。”
“这是好事啊，大家讲讲道理不挺好？”
“但谁会听你讲道理？一件宝物便能决定能否突破大限，能否拯救宗门。”江心赋看着易安，摇了摇头。
易安这小子现在也是神霄宗的真传，如果不把这讲清楚，只怕以后不知道吃多大亏。
“遇见不听道理的呢？”易安问道。
“当然是动手了。”
江心赋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神霄宗那群人就是这样，心中有一套自己的想法，说不明白就动手。”
“如果打得过，便与那二人结了仇。”
“可要是打不过，要么回宗门叫上人，去别人宗门要个公道，必须把道理说清楚。要么就是不顾性命使用禁法了。”
“如今的神霄宗宗主，林天一便干过这种事，带人把东海两家宗门打了个遍，逼得对方坐下来听他们讲道理，事后还要人把宝物交出来还给另一个宗门。”
易安：......
难怪被外界当成异类。
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别的宗门不记仇才怪了，半点人情世故不讲。
“神霄宗便是这样，自认匡扶正道，但是否正道又只存在他们心里。”
江心赋感慨了一番，又饮了一口酒，“你为何能成为神霄真传？”
“便是因为他们讲道理，但又不讲道理，你使用了他们神霄的秘术，倘若不成为他们的真传弟子，只怕御兽确是要给神霄一个交代了。”
“原来如此。”
易安还没想到有这么一层考量在里面。
在中州和东海，哪怕是天南的修行界看来，神霄确实是一群神经病。
被当作异类也就不奇怪了。
“清净宗呢？”
“清净宗人家祖地就在天南，也极少外出游历，只顾自己清修，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江心赋摇摇头，“阴山。”
“阴山传承较为神秘，至今没人知道他们祖庭在哪，只知道一代七人。”
“不过在更多在天南活动，所以被当作天南宗门。”
“那我们御兽宗呢？救天下两次，也能被当作异类？”易安心中最大的疑惑就是这个。
江心赋沉默了一会儿。
他年轻时经常在外面游历，外界对于御兽宗的看法，他是一清二楚。
“唉。”
江心赋微微叹息，轻闭双眼，“我且问你，御兽宗为何是御兽宗？”
“当然是御使妖兽。”易安不假思索答道。
“对。”
江心赋呼出一口浊气，提起酒坛，大大地灌了一口。
他神色复杂，将酒坛轻置于桌上，目光之中流露出深深的痛惜。
“成也妖兽，败也妖兽。”
“人妖大劫，妖兽杀了多少人族？毁灭了多少宗门？将多少传承断绝？”
“此种大仇，岂能忘却？”
“但祖师确实终结了大劫，并且修为通天，横压当世。”
“压得普天之下，无一人敢说不字！遑论仇怨！”
江心赋说着，脸上不由得露出骄傲之色。
谈起祖师，谈起当年的辉煌，便是如今御兽宗只算二流宗门，也是与有荣焉。
“后来便是万灵之乱，妖族决裂，妖兽圣地青丘分为两支，一支留在御兽宗，另一支前往极北之地，建立了妖国。”
“天下修士们对妖兽是有仇的，而天下妖兽大多与御兽宗有关。”
“但御兽宗又实实在在于万灵之乱中拯救苍生。”
“一边是仇，一边是恩。”
“何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