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配电房的瞬间,冰冷的空气和铁锈尘埃的味道灌入肺腑,李静却感到一股从骨头缝里透出的虚脱和灼热交替的眩晕。找到了,陈远就在那潮湿阴暗的角落里,却脆弱得像风里将熄的烛火。她不能倒下,甚至不能有片刻的迟疑。
她迅速在脑海中规划:第一,需要一个比配电房稍好、至少能遮风避雨、相对隐蔽的临时落脚点。第二,必须立刻弄到退烧药和基本的外伤处理用品。第三,食物和水。钱……她摸了摸贴身口袋,那里藏着最后一点紧要的现金,本是留给孩子们和自己应急的。现在,每一分都要用在刀刃上。
“平安旅社”是不能回去了,至少不能带着那样的陈远回去。老板娘虽然收了钱答应“留个心”,但绝不会容忍一个病重、可能惹来麻烦的男人住进去。而且,那里离老厂房区不够远,不够安全。
她想到了上午经过的、靠近建材市场外围那片相对“正常”的城区边缘,有一些自建的低矮出租屋,或许能找到那种按日出租、不问来历的简陋房间。虽然同样鱼龙混杂,但至少比核心区的巢穴安全,也更容易混迹其中。
时间紧迫,她不敢再回旅社看孩子,只能祈祷小宝能撑住。她压下心头对孩子撕心裂肺的牵挂,朝着印象中出租屋密集的方向快步走去。路上,她在一家不起眼的私人小诊所兼药房门口停下,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店里光线昏暗,药柜陈旧,一个五十多岁、戴着眼镜、面容严肃的女人坐在柜台后织毛衣。
“大姐,我……我买点药。”李静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焦急。
“什么药?”女人头也不抬。
“退烧的,要效果好点的。还有……消炎的,治咳嗽的,还有消毒水、纱布、棉签。”李静一口气报出来。
女人这才抬眼,透过镜片打量她。李静身上的尘土、凌乱的头发、眼中掩饰不住的焦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都落在对方眼里。在这片区域开药店,老板娘显然见惯了各种窘迫和隐痛。
“家里人病了?”老板娘问,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我丈夫,病得有点重,在发烧,咳得厉害,可能……可能还有点外伤。”李静不敢隐瞒太多,怕买错药,也怕对方起疑不肯卖。
老板娘没再多问,起身,熟练地从药柜里拿出几盒药和一小瓶碘伏、一包纱布棉签。“退烧用这个,按说明书吃。咳嗽用这个,消炎的这个。外伤先用碘伏清洗,再包上,别沾水。”她把东西放在柜台上,报了价钱。
价格不菲,几乎用掉了李静身上现金的一半。她咬了咬牙,数出钱递过去。
老板娘接过钱,数了数,却没有立刻把药推给她,而是又看了她一眼,忽然压低声音道:“你男人……是不是惹上‘那边’的人了?”她朝老厂房区的方向努了努嘴。
李静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凉了半截。她看着老板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警惕。
老板娘却仿佛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叹了口气,转身从柜台下面又拿出两板胶囊,塞进装药的塑料袋里:“这个,抗生素,处方药,我一般不随便卖。看你是真急用。记住,按量吃,不能多。还有,”她的声音更低了,“要是伤得重,发烧一直不退,或者……或者人迷迷糊糊说胡话,赶紧送医院,别耽误。这片地方,病死、伤死个把没人管的,不稀奇。”
这话说得直白而冷酷,却带着一丝难得的、隐藏在市侩之下的善意。李静鼻子一酸,低声道:“谢谢您,大姐。”
“快走吧。”老板娘摆摆手,重新拿起毛衣,不再看她。
提着那袋沉甸甸的、承载着希望也浸透着陌城冰冷现实的药品,李静快步离开。她不敢耽搁,按照记忆,找到了那片出租屋区。这里的环境比老厂房区稍好,但依然杂乱,巷道狭窄,晾晒的衣物如同万国旗。她避开那些聚在一起打牌或闲聊的人,寻找着可能出租的空房或者看起来像二房东的人。
很快,她看到一个正在门口洗衣服的中年妇女。李静走过去,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询问是否有便宜的房间短租一两天。女人警惕地看了看她,尤其在她手里的药袋上停留了片刻,最后指了指巷子尽头一个更矮小、门口堆着杂物的屋子:“最里面那间,原来是放杂物的,刚腾出来,没窗户,一天三十,要就租,押金五十,最少租两天。”
没窗户,放杂物的……条件可想而知。但李静没有选择。她交了钱,拿到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推开那扇薄木板门,一股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光板床,一张破桌子,地上坑洼不平。但至少,有四面墙,一扇可以反锁的门。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用旧报纸勉强擦了擦床板,铺上自己脱下的外套(陈远身上那件更破),又出门在附近小摊买了最便宜的塑料布、一碗白粥、几个馒头和一瓶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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