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m87的极核禁区 (the polar Forbidden Zone of m87)

地点： m87星系，黑洞北极，相对论喷流（Relativistic Jet）内部 时间： 与暴食达成交易后 4小时

“滋——滋——”

“亚哈号”的驾驶舱内，所有的仪表盘都在疯狂跳动，红色的警报灯光将铁臂那张布满油污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但这不仅仅是故障。 这是物理法则的哀鸣。

窗外，是一道通天彻地的蓝色光柱。 它的直径超过了太阳系，长度延伸至5000光年之外。 这是m87黑洞吞噬物质后吐出的相对论喷流。数以亿万吨计的等离子体被磁场加速到99.9%的光速，向着宇宙深空喷射。

而“亚哈号”，正像一只逆流而上的飞蛾，在这个光柱的外壁上艰难爬行。

“我们要散架了！” 铁臂双手死死抱住操纵杆，机械臂的液压泵发出过载的尖啸。 “外部辐射值已经超过了希沃特！如果不是有奇异物质涂层，我们现在已经是飘散的原子了！”

“保持航向！别偏离磁力线！” 苏珊在副驾驶位上大喊，她的手里拿着一支肾上腺素，随时准备插进亚瑟的脖子里。

亚瑟坐在指挥席上。 或者说，是被绑在指挥席上。 他的双腿依然没有任何知觉（神经尚未修复），身上插满了维持生命体征的管子。他的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但那只左眼依然冷静如冰，右眼的红光则因为极度的虚弱而黯淡如烛火。

“别慌。” 亚瑟的声音很轻，通过麦克风传遍全船。 “我们不在喷流里。我们在**‘鞘层’（Sheath）。” “这是高速流体和静止空间之间的边界层**。”

“根据伯努利原理，流速越快，压强越小。” 亚瑟盯着屏幕上那个疯狂旋转的矢量图： “喷流内部是低压区。只要我们保持在这个边缘，引力和斥力会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这叫……‘走钢丝’。”

“警报！前方检测到空间固化反应！” “距离：500公里。那是……一座建筑？”

在喷流的风暴眼中，在那个连光都要被扭曲的绝地里，竟然悬浮着一座纯白色的宫殿。 它不是由物质构成的。 它是由几何线条勾勒出来的。 无数个完美的圆、三角形、正多面体在虚空中旋转、组合，构建出了这座宫殿的形态。它没有厚度，没有质量，只有纯粹的数学美感。

“那就是……古神图书馆。” 亚瑟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那是上一代宇宙的**‘数学档案馆’。” “那个被放逐的古神，就住在这个‘绝对真理’**的牢笼里。”

“怎么进去？”铁臂问，“我看不到门。”

“数学没有门。” 亚瑟推了推单片镜，强行提振精神。 “数学只有解。”

亚瑟将脑波头盔戴在头上。 “薛定谔，帮我连接。”

嗡———— 当亚瑟的思维触碰到那座宫殿的瞬间，周围狂暴的喷流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白。 以及……密密麻麻的公式。

整个空间都被公式填满了。 从最基础的 1 1=2，到描述黑洞熵的 S = k*A\/4，再到亚瑟从未见过的、描述高维空间折叠的复杂方程组。 这些公式像是有生命一样，在空中游动、排列、演化。

【碳基生物？】 【不论是概率还是逻辑，你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一个声音响起。 那是正弦波的声音。纯净、标准、没有任何杂质。

在公式的海洋中心，一个由无数数字组成的人形轮廓缓缓浮现。 它没有脸，它的脸是一个不断变化的分形图案（mandelbrot set）。

“我是……求知者。” 亚瑟在意识空间里站了起来（在这里他不需要腿）。 “我来寻找一个解。”

【这里有所有的解。】 那个数字人淡淡地说道。 【但你付不起代价。】 【我是‘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的投影。我是‘万物皆数’的守护者。】 【你想要答案？那就证明你的脑子配得上这个答案。】

数字人一挥手。 周围的公式突然变得狂暴起来。它们化作了一道道逻辑锁链，向亚瑟缠绕而来。

【第一题：黎曼猜想的证明。】 【限时：3秒。】

“该死！” 现实中的铁臂看到，亚瑟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鼻血狂喷。 “这是精神攻击！它的算力太强了！”

在意识空间里，亚瑟看着那铺天盖地压下来的素数分布图。 那是困扰了人类数百年的难题。

“3秒？你当我是神吗？” 亚瑟冷笑一声。 “但我不需要证明它。”

“我只需要……利用它。”

亚瑟的右眼红光暴涨。 模因病毒发动。 “谁说素数必须有规律？” “如果不讲道理呢？”

亚瑟在意识里具象化出了一把剪刀。 他没有去解题。 他直接剪断了那个公式的逻辑链。 “既然算不出来，那就假设它不存在。” 【逻辑短路。跳过。】

数字人愣了一下。 【粗鲁。野蛮。不优雅。】 【但……有效。】

【第二题：三体问题的通解。】 无数颗恒星的轨迹图在亚瑟面前展开。这是一个混沌系统，理论上不可解。

“这题我会。” 亚瑟想起了他在土星环打的那场“太空台球”。 “不需要通解。” “只需要……暴力模拟。”

亚瑟调动了超忆症的所有算力，加上薛定谔的量子并行计算。 他在一瞬间模拟了一亿次撞击。 然后，他伸出手，抓住了其中唯一稳定的那条轨迹。

“这就是解！”

轰！ 轨迹图崩碎。

数字人那分形图案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惊讶。 【你是个奇怪的变量。】 【你拥有理性的算力，却使用着疯子的逻辑。】

【最后一题。】 数字人指向了亚瑟的身后。 那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正在孵化的地球全息图。

【这是一个正在指数级增长的‘毒瘤’。】 【它的质量在增加，它的熵在减少。它违背了热力学。】 【请问：如何用一个有限的方程，杀思一个无限增长的变量？】

这是亚瑟真正面临的死局。 也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亚瑟看着那个正在吞噬一切的地球。 常规武器杀不死它，因为它在不断进化。

亚瑟沉默了许久。 他想起了奥本海默的黑色方碑，想起了特斯拉的交流电，想起了达尔文的进化论。

“我不杀它。” 亚瑟抬起头，眼神平静。

“杀不死的东西，就让它……自杀。”

亚瑟伸出手，在虚空中写下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公式。 不是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也不是牛顿的力学定律。 而是一个生物学与热力学结合的怪胎公式。

d(Life)\/dt = - k * Life （指数衰减模型）

“它是生物。” “凡是生物，都有代谢极限。” “它现在之所以能无限增长，是因为它在透支未来的能量。”

“如果我给它注射一种**‘催化剂’……” 亚瑟的右眼流出了血泪： “……一种让它的代谢速度加快一亿倍**的催化剂。”

“它会因为吃得太快，而把自己饿死。”

“这就是——‘过度代谢’（hyper-metabolism）。”

数字人看着那个公式。 它沉默了很久。 它那由数字构成的身体开始颤抖。

【天才。】 【也是……恶魔。】 【你想要加速它的时间，让它在几秒钟内走完一生的衰老过程。】

【这个方案……可行。】

嗡———— 周围的白色空间开始消散。 那座几何宫殿的大门打开了。 从里面飘出了一个透明的瓶子。 瓶子里装着一滴金色的液体。

【这是‘时间酶’。】 【它是上一代宇宙用来加速恒星死亡的催化剂。】 【拿去吧。】

【但记住，碳基生物。】 数字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你用这种方法杀死它，你自己……也会付出代价。】

……

现实世界，“亚哈号”驾驶舱。

“噗！” 亚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控制台。 但他手里，多了一个透明的瓶子。 那一滴金色的液体，在里面静静地流淌，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的时间重量。

“大师！你没事吧！”铁臂冲过来扶住他。

“没事。” 亚瑟擦了擦嘴，看着那个瓶子，露出了一个惨烈的笑容。

“我们拿到毒药了。”

“现在……” 亚瑟看向星图上那个遥远的、正在破碎的蓝色星球坐标：

“……该回去给我们的母亲，喂药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