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
屋外积水顺着屋檐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石阶上。燕南泠靠在门后,手里握着银针,指节发紧。她没点灯,也没躺下。药房的门虚掩着,风吹进来带着湿气和草药味。
刚才那阵犬吠不是错觉。
她记得声音是从西墙传来的,那里有段矮垣,野狗能跳进来。她起身走到柜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包雄黄粉塞进袖口。又从药囊里摸出一小块冰片,用布包好。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她贴到门缝边往外看,三只黑狗已经进了院子,耳朵竖着,鼻子贴地嗅。后面跟着个穿黑袍的男人,手里攥着皮鞭。
是那个恶少。
他上次带人闯破庙,想对她动手,反被她用碎瓷划破脸逃了。现在他右手缠着布条,走路有点跛,眼神却更狠。
“搜。”他低声说,“把药房翻了,见人就放狗。”
狗群散开,朝不同屋子扑去。燕南泠退回屋里,轻轻拉开后窗。这是通向北仓的小路,平时运药走这里。她闪身出去,沿着墙根往北走。
身后传来狗叫。她知道他们发现药房没人了。
她绕到北仓门口,推门进去,反手插上门闩。仓里堆满大缸,里面装着雄黄、硫磺、干艾草,都是驱虫避邪的猛药。气味刺鼻,常人待久了会头晕。
她把雄黄粉倒在地面,划了一道线。又将冰片碾碎,混进油灯底座的药油里,点燃。
火光微弱,烟却浓。辛辣的气息慢慢弥漫开来。
她蹲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狗叫声越来越近。接着是恶少的声音:“她肯定躲在这附近,给我找!”
门被撞了一下。
她屏住呼吸。
第二下,门板晃了晃。第三下,门闩发出吱呀声。
她突然开口:“你们闻不到吗?”
外面安静了一瞬。
“什么?”恶少问。
“这味道。”她说,声音不高,“你们的狗受不了。”
话音刚落,一只狗低吼起来,像是痛哭。另一只开始原地打转。
她抬起手,用指甲轻敲铁桶,发出短促的“叮”声。接着模仿幼犬呜咽,声音细而急。
狗群躁动了。
它们原本盯着门口,现在纷纷扭头看向彼此。其中一只突然扑向同伴,咬住对方脖子。惨叫响起。另一只调头冲向恶少,一口咬在他小腿上。
“滚开!”他挥鞭抽打,可狗不松口。另一只也扑上来,撕扯他的手臂。
他踉跄后退,撞翻了一个药筐。狗群彻底乱了,互相撕咬,又有两只撞向他,压着他倒在地上。
“救我!快拉它们下来!”他喊手下。
可没人敢上前。那些人站在远处发抖。
燕南泠推开一条门缝。
恶少满脸是血,右手指甲断裂,皮肉翻卷。他挣扎着爬起来,拖着腿往院门跑。
刚冲出北仓,一道红影出现在雨中。
云七娘站在台阶上,披着绛色外袍,左手戴着那只金戒指。她没说话,等恶少跑到跟前,忽然抬脚踩在他右手腕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雨里听得清楚。
恶少跪下去,嚎叫了一声。
云七娘俯身,声音很轻:“再敢碰我的人,挖你眼珠泡酒。”
她松开脚,那人抱着手滚到一边,连滚带爬出了院子。
狗群有的死了,有的逃了。剩下那只躺在地上抽搐,嘴里吐白沫。
云七娘转身看了她一眼:“你还活着?”
“活着。”
“那就别傻站着。”她走向前厅,“明早还要开门。”
燕南泠关上北仓门,拍掉衣服上的药灰。她走过尸体旁,弯腰捡起掉落的皮鞭,扔进水洼里。
回到药房,她点亮油灯,翻开登记册。笔尖顿了顿,写下:
“三月十八,夜。恶少携狗入庐行凶,以控兽法反制,伤其手足,逐之。”
写完合上册子,她坐到桌边,把手伸进药囊,摸出一根银针。针尖有点弯,是刚才握得太紧压的。
她取出小锉刀,慢慢磨直。
窗外雨声渐小。
药房门又被推开。
她抬头。
春桃站在门口,脸色发白,手里端着一碗热汤。
“我……听说了。”她说,“你没事吧?”
燕南泠没应。
“那几个人……真狠。”她把碗放在桌上,“喝点吧,驱寒。”
汤面上浮着油星,闻着是姜汁红糖。
燕南泠看着她。
春桃低下头:“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不想你死。”
“你换药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我怕。”她声音低下去,“怕你抢走我的位置。”
燕南泠拿起汤碗,吹了口气。
“你现在还怕吗?”
春桃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
“回去吧。”她说,“明天还要做事。”
春桃转身走了。门关上时,风带起一阵响。
她放下碗,没喝。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铺在桌上。拿笔画下刚才那种狗的样子,在旁边记下几点:畏辛味,听高频声易乱,群居易互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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