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泠骑马冲进药庐院门时,天边那层红已经压到了屋檐上。她翻身下马,影豹从暗处窜出,咬住她的袖口往井边拖。她甩开它,快步走向枯井。
井盖仍是闭合的,锁孔完好,但石缝里渗出一丝甜腥气。她屏住呼吸,指尖在鼻前一掠,立刻缩回。这味道她认得,和昨夜齐军败将身上的一样,是灵教用来控制命定候选人的药引。
她转身就走,直奔自己住的偏屋。必须进残卷空间看一眼。这种时候,只有那里能给她答案。
她关上门,盘坐在床沿,闭眼凝神。身体还带着战场的疲惫,但她不能等。意识沉下去,像坠入深水,四周变得空旷无声。虚空之中,三行字浮现又消散,最后只留下八个血色大字:
血月当空,命定者陨。
她心头一紧,还想细看,残卷空间忽然震颤,文字碎裂成点,四散不见。她猛地睁开眼,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后背湿透。
窗外天色已变。原本该是晨光初露的时候,可东方升起的不是金阳,而是一轮通红如血的月亮。整座药庐被染成暗红色,墙、地、窗纸,全都像是泡在血水里。
她抓起药囊冲出门,直奔主院药房。七娘一向早起制药,今日却迟迟未见动静。推开门,一股浓烈药香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铁锈味。
七娘站在案前,右手握着研钵,左手扶着桌沿。她脸色灰白,指节泛白,研杵一下一下砸着药材,动作机械。一撮药粉洒落在案上,她没察觉。
下一刻,她猛然弯腰,一口黑血喷在药碗里,溅出几滴落在地上。
燕南泠一步上前,扶住她肩膀。触手冰凉。她掀开七娘右臂衣袖,那道旧疤裂开了,边缘发紫,正缓缓渗出墨黑色的血珠。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她问。
七娘喘息着摇头,“昨夜……调配新方,总觉得心口闷。以为是累的。”
燕南泠不答,取出银针探其脉。脉象紊乱,气血逆行,毒素已深入经络。这不是普通的毒,是沿着特定路径走的,像是被人设计过。
她闭眼,调动残卷中记下的“毒源追踪术”。指尖按在七娘膻中穴,意念顺着经脉追溯。一条黑线从肺腑生出,经任脉上行,绕心包,最终停在右手无名指——守卷人戒指的位置。
她立刻摘下戒指翻看内圈。一道极细的粉末附着在金属凹槽里,几乎看不见。她凑近轻嗅,鼻腔立刻发麻。
幽冥引。
齐国密制的慢性毒药,无色无味,可潜伏数月。一旦血月升空,天地灵气异动,药性就会激活,催发体内旧伤,使人自溃经脉。
“有人把毒抹在了你的戒指上。”她说。
七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神恍惚。“我……从未离身。昨夜战后,我回房换衣,门窗都关着。没人进来过。”
燕南泠盯着那枚戒指。昨夜混乱,药庐进出人多。敌方只需一人短暂接触,就能完成投毒。精准,隐蔽,不留痕迹。
她正要开口,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谢玄青推门而入,一身劲装未换,肩头还沾着夜露。他目光扫过满地黑血和七娘惨状,脸色一沉。
他抽出匕首,刀尖直指七娘咽喉。
“你与齐军往来,现在又中他们毒,是里应外合?”他声音低,却字字分明。
燕南泠抬手挡在七娘身前,“她不知情。毒是从戒指渗入的,昨夜谁碰过她,谁就有嫌疑。”
谢玄青冷笑,“戒指是你师长信物,若非亲近之人,谁能轻易触碰?”
“那就查。”她说,“昨夜战后,哪些人来过药庐,哪些人见过她,一个都不能漏。”
她将戒指递过去。谢玄青接过,翻看内圈残留粉末,眉心紧锁。他用刀尖轻轻刮下一点,放入随身小盒。
此时,天际血月完全升起,整片天空红得不似人间。药房内外一片猩红,连地面青砖都像被血浸透。
三人静立,无人再言。
燕南泠转身打开药箱,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三粒解毒丸塞进七娘口中。这是她根据残卷中“九转清灵散”改良的方子,未必能根除幽冥引,但能暂时压制毒性蔓延。
七娘服下药,呼吸略稳,但仍无法站立。燕南泠扶她到里间床上躺下,盖上薄被。影豹跳上床尾,伏低身子,耳朵紧贴床板,警觉地盯着门口。
她走出房间,谢玄青还在原地,匕首已收回鞘中,但眼神未松。
“你不信她。”她说。
“我不信巧合。”他说,“先是密信,再是星纹卡榫,现在是毒。每一次,都刚好撞在关键时候。”
“所以你怀疑她早就投靠齐军?”
“我只看结果。”他盯着她,“而结果是,每次危机,她都在场。”
燕南泠摇头,“如果她是内鬼,就不会让自己中毒。幽冥引一旦发作,无药可解,她不会拿自己的命冒险。”
“也许她有解药。”
“没有。”她打断他,“我能感知毒行路径。这毒已经侵入心包,若她早有防备,不会等到今天才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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