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泠靠在石柱上,呼吸急促。她的脚踝还在流血,衣服被血浸透了一大片。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发抖,但还能动。她把左手按在地上撑起身子,膝盖一软又跪下去一次,但她没停,再用力往上推。
眼前有几个人倒在地上抽搐,脸色发紫,嘴里冒白沫。她认得这症状,是血蛊发作。这些人刚才还拿着锄头和镰刀冲在前面,现在却躺在地上翻白眼,像被抽走了魂。
她伸手摸腰间的药囊,布袋破了口,药材撒出一半。她一样样翻找,手指碰到一片干枯的草根,立刻停住。这是寒心草的须,采自**林边缘那片阴湿地带,原本留着备用,一直没用完。
她咬牙站起来,撕下一块衣角铺在地上。从发间拔出银针,压住草根开始碾磨。粉末混进其他残药里,她记得昨夜梦中浮现出的三行字:“血蛊瘴者,逆气攻心,解以寒心引毒,佐银霜叶为引。”当时她醒来就记在纸上,现在全靠这个方子。
她没有水,只能让旁边还能走动的人去远处坑洼处舀些雨水来。水浑浊带泥,但她顾不上。把药粉调成浆,颜色灰白,闻起来有一股苦腥味。
“喂他们。”她声音沙哑,把碗递给一个年轻妇人。
妇人犹豫,“他们现在这样,会不会咬人?”
“不会。他们只是被控制,不是疯了。”她说完,自己先扶起一人,捏开对方嘴巴,一点点灌进去。
过了一会儿,那人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黑血。脸上的紫红慢慢褪去,眼皮动了动,睁开了。
他看着燕南泠,嘴唇颤了两下,“我……我记得你。”
周围陆续有人咳出黑物,面色恢复。最先醒的那个老农坐起来,盯着自己的双手,像是第一次认识它们。他猛地转头看向燕南泠,眼里涌出泪来。
“是你救了我们?”他声音发抖。
她点头,正要说话,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周晏立刻上前一步,没碰她,只是站在她侧后方,替她挡住风。
“能再撑住吗?”他问。
她喘了口气,“还能动。”
又有三人醒来,其中一个孩子哭着扑向死去的父亲,抱了半天才发现人已经没了。其他人围在一起低声说话,声音越来越响。
“咱们村被他们抓走过二十多个壮丁,全都变成傀儡。”
“我娘就是喝了他们给的药茶才神志不清的。”
“他们说不听话就要放蛊虫钻进五脏。”
燕南泠听着,慢慢走到一块平整的石头前坐下。她的腿撑不住了,必须停下来。但她不能停下。
她抬头对众人说:“你们体内的蛊还没清干净,接下来几天还会头晕恶心,但不会再失控。我会再配些压制的药,只要活着,就能活过来。”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她。
一个白发老者颤巍巍地站出来,手里举着一块木牌。他不会写字,只让人帮忙刻了四个字:女医仙救我。
他跪下去,额头贴地。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十多人接连跪下。有人高喊:“燕姑娘,我们跟你反齐!”
声音起初零散,后来连成一片。
周晏站在原地,握剑的手松了又紧。他看向燕南泠,发现她没有激动,也没有流泪,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群人,眼神变了。
他忽然明白过来。
这不是求生,也不是逃命。这是开始。
他抬起手,抱拳行礼,声音沉稳:“燕姑娘,民心已聚。”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拿起空碗。碗底还剩一点药汁,她用手指蘸了,在地上写下一个字。
战。
她写得很慢,一笔一划都用力。写完后站起身,面对所有人。
“我知道你们怕。我也怕过。怕死,怕痛,怕一个人扛所有事。”她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但现在我不怕了。因为你们站出来了。”
人群安静。
“他们用蛊控制你们,让你们互相残杀,就是为了让我们散,让我们不敢信别人。”她指向那些倒下的黑衣人,“可今天你们拿起了锄头,砍翻了杀手。你们不是百姓,你们是兵。”
“我不想当什么神仙,也不要做主子。”她顿了顿,“但我需要你们一起做事。救更多被蛊控制的人,毁掉他们的药炉,烧掉他们的名册。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普通人也能掀桌子。”
最后一个字落下,有人开始吼叫。不是哭,不是喊冤,是吼。像压抑太久的雷,从胸腔里炸出来。
一个年轻人举起染血的铁叉,“我跟!”
“我也跟!”
“算我一个!”
越来越多的人响应。有人自发围成一圈,把受伤的护在中间。有人捡起敌人的刀,插在地上。那个老者一直跪着,直到孙子把他扶起,他才抹了把脸,拄着拐杖站直。
周晏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下一步怎么走?”
她望着远方,“先清战场,收武器,找还能走的人组成小队。附近应该还有被蛊控制的村落,我们必须赶在灵教反应过来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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