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的秋晨总裹着一层淡雾,像揉皱的纱巾蒙在百年老街的檐角。周六清晨七点,港城农业大学屠宰加工技术实验室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秦宇背着洗得发白的双肩包,攥着张边角卷翘的课程证明,快步走进雾里。他的浅灰色连帽卫衣是杨思哲去年送的,肩线垮下来一截,牛仔裤膝盖处沾着块暗红的牛血渍——那是昨天帮李老师搬牛骨时,温热的血溅在上面凝固的,摸起来还有点发硬。
“小宇,等会儿!”李老师拎着个印着校徽的保温泡沫箱追出来,雾水沾在他的老花镜上,镜片模糊成一片。秦宇立刻停步转身,双手在卫衣上蹭了蹭才接过来,箱子入手冰凉,内壁贴着的冰袋正冒着丝丝白气。“刚从冷库里取的,十根牛尾都给你挑的最好的,尾节均匀,皮色亮得像紫玛瑙,你看这断面。”李老师说着捏住一根牛尾的根部,把断面凑到秦宇眼前,指尖的老茧蹭过秦宇的手背,“红肉紧实,筋膜都透着新鲜气,炖出来绝对软糯脱骨。”
秦宇借着实验室门口的路灯仔细看,牛尾的皮色确实是均匀的深紫,尾节之间的筋膜呈半透明状,捏一下肉身,指腹能感受到紧实的弹性,像小时候外婆教他挑五花肉时那样——“按下去能慢慢弹回来的,才是好肉”。他想起外婆坐在老灶台前的样子,木锅盖被蒸汽顶得“咕嘟”响,她总说“牛尾是牛身上最会享福的地方,天天甩着玩,肉才嫩”,炖好的牛尾汤里飘着几粒枸杞,汤勺舀起来时,肉汁会顺着勺边滴滴答答落在粗瓷碗里。
“谢谢李老师,这钱您收着。”秦宇从背包里掏出信封,里面是他省吃俭用攒下的生活费。李老师推回去一半,摆了摆手:“你这孩子一周帮我整理数据、打扫实验室,这点优惠是该得的。记住啊,牛尾要先用冷水泡,滴几滴白醋去血水,津门做法爱用红腐乳调味,比用酱油更醇厚,你去找老街那个小巷食堂的古老板,他懂行。”秦宇把钱塞回老师口袋,弯腰鞠了一躬,抱着泡沫箱往公交站跑,雾水打湿了他的额发,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凉丝丝的,可他心里暖得发烫,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同一时间,唐婉清家所在的小区里,龚建正对着单元楼门口的镜子反复整理衣领。他穿的深灰色西装是杨思哲借的,肩宽刚好,可袖口短了一截,露出手腕上那块旧军用手表——那是他退伍时老班长送的。唐婉清站在旁边,手里拎着袋刚买的水果,无奈地笑:“你别拽了,衬衫都被你扯皱了。”龚建的手顿了顿,耳朵红到脖子根,喉结动了动:“我紧张,万一叔叔阿姨觉得我不稳重怎么办?”
他手里的礼物袋重得像块石头,四袋东西勒得指节发白——一箱阿克苏苹果是他凌晨五点去早市挑的,每个都带着果霜;阳光玫瑰葡萄是唐婉清说她妈爱吃的,他特意选了串大的,每颗都有乒乓球那么大;黄心猕猴桃和海南芒果装在同一个网袋里,他怕芒果压坏,还在中间垫了层软纸。除此之外,两瓶津酒用红绳捆着,标签都擦得发亮,那是他托同事从津门捎来的,唐父爱喝这口;两箱啤酒和两箱饮料塞在后备箱,他说“万一有亲戚来,不能让家里缺了东西”。
进单元门时,龚建光顾着看楼梯台阶,肩膀“咚”地撞在门框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礼物袋“哗啦”掉在地上,芒果滚了一地,有个熟透的芒果摔破了皮,金黄的果肉溅在他的西装裤上。“你慢点!”唐婉清赶紧蹲下来捡,龚建也跟着蹲,膝盖磕在楼梯转角的茶几角上都没察觉,只顾着把滚到墙角的芒果拢到怀里,急得鼻尖冒汗:“这芒果贵着呢,摔了多可惜。”唐婉清抬头看他,他的额角渗着冷汗,耳朵红得能滴出血,忍不住笑出声:“没事,我妈不会怪你的。”
开门的是唐母,系着碎花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看到龚建就笑:“小龚来啦,快进来!”龚建赶紧站直,手在裤子上蹭了又蹭,才把提前准备好的烟递向迎出来的唐父。打火机“咔哒”响了三次都没打着,他的手越抖越厉害,最后还是唐父接过打火机,“噌”地一下点燃,火苗稳稳地凑到他面前:“别紧张,就当在自己家。”龚建的脸更红了,吸了口烟,呛得咳嗽了两声,烟蒂都抖掉了。
餐桌上早已摆好了菜,红烧排骨、清蒸鲈鱼、炒时蔬,还有一碗刚炖好的鸡汤,香气飘满了整个客厅。唐母不停地给龚建夹菜,筷子越过碗沿直接堆上去,他的白瓷碗里很快堆成了小山,排骨的酱汁都溢到了桌布上。“多吃点,看这孩子瘦的。”唐母说着又夹了块鲈鱼,鱼刺都挑干净了,“婉清说你在治安所忙,经常吃不上热饭,阿姨今天给你补补。”龚建嘴里塞满了菜,含糊地说“谢谢阿姨”,胃里早就撑得难受,可他不敢剩,硬着头皮往下咽,腰杆都挺不直了。
唐父端起酒杯,龚建立刻跟着站起来,酒杯“当”地撞在唐父的杯子上,酒洒了一点在桌布上。“小龚,我听婉清说你在部队立过功?”唐父抿了口酒,慢悠悠地问。龚建眼睛一亮,话匣子一下打开了,把自己当新兵时站岗打瞌睡被班长罚跑五公里的事都讲了,还说“那时候我跑得最快,班长说我是块当兵的料”。唐母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真是个实诚孩子。”唐婉清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赶紧低头扒饭,耳朵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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