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港城总带着点黏腻的凉意,晨雾还没散尽,小巷食堂二楼的窗户就透出昏黄的光。潮湿的空气裹着咸腥的海味钻进窗缝,在木质地板上洇出深色水痕。古月盘腿坐在地板上,浅灰家居服的袖口沾着细碎的竹屑,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还沾着片没扫干净的竹皮。他面前散落着五根青竹,竹身带着新鲜的竹节纹路,切口处泛着淡绿色的潮气,旁边的纸箱里,篾刀、刮刀、卷尺摆得整齐,却连一件像样的竹制品都没见着。
手机支架架在腿边,屏幕里的手艺人指尖翻飞,竹条像听话的孩子般在掌心穿梭,转眼就编出半个圆润的竹篮底。阳光透过薄雾斜斜照进来,在屏幕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却丝毫没影响老师傅稳定的节奏。古月学着样子,攥起两根被汗水浸得发滑的竹条往一起编,刚交叉绕了两圈,竹条一声散开,带着的竹屑扑了他满脸。他下意识地眯眼,指尖却被翘起的竹刺扎了下——细细的刺尖钻进肉里,泛起一点红。
嘶——古月吸了口气,把手指凑到嘴边含着,舌尖能尝到淡淡的竹腥气。窗台上的薄荷盆栽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几片枯叶飘落在凌乱的竹条间。他捡起散落的竹条,看着屏幕里规整的竹篮,再看看自己手里歪歪扭扭的半成品,忍不住叹气:这非遗看着简单,怎么比拆炸弹还难?
“咔嗒”一声,老旧木门的铜制门轴发出细微的呻吟,二楼的门被缓缓推开。苏沐橙斜挎着帆布包,左手拎着印有“晨光早点”字样的牛皮纸袋,右手握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豆浆,氤氲的白雾在她金丝圆框眼镜上蒙上一层薄纱。浅紫休闲卫衣胸前印的“非遗观察员”卡通小人随着脚步轻轻晃动,那小人头戴斗笠、手持竹篾的模样,此刻倒像是在无声嘲笑古月的“非遗初体验”。卫衣兜帽上别着的迷你竹编挂件是上次古镇之行的纪念品,精巧的菱形纹路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与屋内凌乱的竹编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她刚迈过门槛,脚下突然被横七竖八的竹条绊得踉跄,豆浆在纸杯里晃出细密的涟漪。低头望去,忍不住笑出声来:“阿月!你这是在‘拆竹子’还是‘编竹篮’?我早上出门时你拍着胸脯说要做‘竹编大师’,现在倒好,竹条没编好,先把自己扎成‘刺猬’了!”她的笑声清脆如银铃,惊飞了窗台上啄食面包屑的麻雀。
古月手忙脚乱地把扎了刺的手指藏到身后,耳尖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苏沐橙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轻轻捏着他的指腹,阳光透过纱帘洒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将那根细如牛毛的竹刺照得纤毫毕现。“还藏?都出血了。”她嗔怪道,语气里却满是心疼。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草莓图案的创可贴,撕开封口时,塑料纸发出轻微的“刺啦”声,混着豆浆的豆香在屋内弥漫开来。
她半跪在木地板上,姿势虔诚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食指和拇指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挑出竹刺,动作轻得仿佛在处理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古月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嘴硬:“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当年在雨林执行任务,比这深的刺都自己拔。”话音未落,手腕突然传来苏沐橙轻轻的一掐,酥麻的感觉顺着神经窜上心头。
“是是是,月老板最厉害。”苏沐橙笑着把创可贴贴在他指尖,还特意用拇指按了按边缘,确保贴合得严严实实,“不过你这地理博士、厨师的全能人设,怕是要栽在竹编上啦?”她直起身子,用脚尖点了点地上那堆“烂摊子”——编了一半散架的竹篮底歪歪扭扭,活像颗被揉皱的五角星,几根竹条纠缠在一起,宛如一团解不开的乱麻。更滑稽的是,不知何时,一根竹条悄悄勾住了古月的裤脚,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古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耳后根瞬间烧得滚烫。他猛地伸手把那“五角星”扒拉到一边,嘴里嘟囔着:“这竹条太滑了,不听话。”话刚说完,手机屏幕里的手艺人又行云流水地编好了一根竹篮提手,竹条在他手中温顺得像听话的孩童,与地上凌乱的“战场”形成强烈反差。窗外,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树叶,轻轻拍打着玻璃,仿佛也在为这场竹编“闹剧”鼓掌。
苏沐橙刚把冒着热气的豆浆油条放在原木桌上,瓷碗底与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叮”声。晨光斜斜穿过窗棂,在青竹堆上洒下细碎的金斑,古月忽然蹲下身,手指拂过沾着蛛网的竹枝,晨露顺着他掌心的纹路蜿蜒而下。他忽然像被闪电击中般直起身,眼中迸发的光彩惊得苏沐橙手里的油条差点滑落。
“谁说非遗只能是竹编?美食也能是非遗!”古月的声音里裹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他将青竹贴近耳畔轻轻叩击,听着竹壁发出的清越回响,指尖摩挲着竹身天然的纹路,“你听这声音,多干净透亮!”
“啊?”苏沐橙慌忙咽下嘴里的油条,豆浆在瓷碗里晃出涟漪,“你又想搞什么?这竹子能吃还是能喝?”她瞥见古月裤腿上沾着的草屑,想起昨夜他在书房研究竹编工艺到凌晨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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