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港城老巷总裹着层淡淡的木香气,像是把百年的时光都揉进了青砖灰瓦的缝隙里。晨雾还未完全散尽,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樟木气息,这是老房子梁柱历经岁月蒸腾的馈赠。上午十点,阳光斜斜地穿过巷口的老榕树,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偶尔有风吹过,带着巷尾木匠铺飘来的木屑味,轻轻拂过赵雪的发梢。风掠过屋檐时,还能听见风铃般的檐角铜铃轻响,那是老巷独有的韵律。
赵雪穿件浅灰色的加绒风衣,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是去年苏瑶送的生日礼物;内搭的米白色薄毛衣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细细的银链——链坠是个小小的木质榫卯挂件,是她上次去古镇采风时淘来的。这枚挂件虽然小巧,却将燕尾榫的精妙结构完整复刻,每次抬手时,都能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她手里拎着本棕色的速写本,封皮上贴着片干枯的榫卯结构图纸标本,纸边微微卷曲,是被岁月磨出的温柔;笔尖夹着支HB铅笔,笔杆上还缠着圈浅棕色的棉线,防止打滑。本子边缘还别着几支彩色铅笔,那是她为捕捉不同光影准备的,最外侧的浅褐色铅笔芯已经被磨得短而钝,记录着无数个采风的日夜。
她沿着老巷慢慢走,眼睛不住地打量着两侧的老房子:斑驳的木门上还留着旧时的门环,铜绿在阳光下泛着暗光;窗台上摆着的旧花盆里,几株多肉顽强地生长着,叶片上沾着清晨的露水;墙角的青苔爬得老高,像是给砖墙裹了层绿纱。有扇半开的木窗后飘来淡淡的艾草香,窗棂上还挂着串风干的辣椒,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她走走停停,时不时掏出速写本,快速勾勒下眼中的风景——有时是一扇雕花的木窗,有时是墙角的一株野草,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在和老巷对话。画到兴致处,她会蹲下身子,将视角与野草平齐,用速写本记录下阳光穿透叶片的脉络,连草叶上细小的绒毛都要用铅笔尖轻轻点出。
走到巷尾时,一扇虚掩的木门引起了她的注意。门是老式的榫卯结构,没有用一颗钉子,门板上还留着淡淡的木纹,门楣上刻着简单的云纹,虽不精致,却透着股岁月的厚重。门轴处结着层厚厚的油泥,看得出被无数次开合浸润过。门内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木刻刀在木头上游走,赵雪好奇地轻轻推开木门,吱呀的门轴声打破了巷尾的宁静。随着门扉缓缓打开,一股混合着桐油与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时光宝盒。
院子不大,铺着青石板,角落里种着棵石榴树,枝头挂着几个青涩的石榴,随风轻轻晃动。树干上钉着块褪色的小木牌,隐约可见“甲子年春”字样。树下摆着张榆木小桌,桌腿是榫卯拼接的,桌面被磨得光滑发亮;旁边放着把同样是榫卯结构的躺椅,扶手处刻着细致的云纹,椅背上搭着件藏青色的中式对襟衫。躺椅的藤编靠垫边缘已经磨出毛边,却被修补得整整齐齐,针脚间藏着主人对生活的珍视。
一位老人正坐在小凳上,背对着门,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木头。他穿件藏青色的中式对襟衫,盘扣是用小木块手工做的榫卯款式,颜色比衣服稍深,像是岁月沉淀的痕迹;袖口处缝着块同色的补丁,针脚细密,一看就是自己缝的;下身穿着条深灰色的布裤,裤脚挽到脚踝,露出双沾着木屑的黑布鞋。老人脚边放着个竹编的小筐,里面整齐码放着粗细不一的刻刀,刀柄处缠着防滑的布条,每把刀都被磨得锋利锃亮。
“大爷,您好。”赵雪轻声打招呼,生怕打扰了老人。
老人缓缓转过身,脸上布满了皱纹,却透着股精神劲儿。他的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着;眼睛不大,却很有神,像藏着岁月的智慧。他脖颈处戴着一串木质念珠,每颗珠子上都刻着细密的经文,在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他手里攥着把小巧的木刻刀,刀刃闪着银光,另一只手拿着块巴掌大的木头,上面已经刻出了些简单的缠枝纹。木屑簌簌落在他的布鞋上,与地面的青石板融为一体。
“姑娘,进来坐。”老人笑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很温和。他指了指旁边的小凳,“我叫马建国,街坊都叫我马叔。你是来采风的吧?看你手里拿着速写本。”说话间,他从衣襟口袋里掏出块蓝布,仔细擦拭了下小凳才示意赵雪坐下。
赵雪点点头,在小凳上坐下,将速写本放在腿上:“马叔您好,我叫赵雪,是个漫画家,来老巷找灵感。您这是在做木刻吗?”她注意到马叔手边放着本泛黄的《鲁班经》,书页间夹着几片干枯的树叶标本,边缘还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是啊,”马叔举起手里的木头,“这是块桃木,想做把木梳,给我老伴用。她总说外面买的梳子不舒服,我就自己给她做。”他说着,眼神里满是温柔,“我是回族,年轻时在清真木工作坊学的手艺,做了一辈子榫卯木活,就喜欢这玩意儿,不用一颗钉子,全靠木头自己咬合,结实又好看。”马叔边说边从身后的木架上取下个木盒,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十把各式各样的木梳,每把都刻着不同的吉祥纹样,梳背内侧还刻着“赠予吾妻”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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