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蝉鸣像把灼热的剪刀,生生撕开港城凝滞的热浪。蒸腾的柏油路面泛起粼粼波光,融化的沥青裹着咸涩海风,在鼻腔里酿出黏腻的苦。小巷食堂的空调外机剧烈震颤,吐出的冷气与滚烫的空气碰撞,发出拉锯般的嗡鸣。这声响与街道上尖锐的汽车鸣笛、此起彼伏的商贩吆喝、远处渡轮的汽笛声绞成一团,在潮湿的空气里拧成密不透风的燥热之网。
玻璃门上歪斜贴着“今日菜单:空白”的告示,日晒雨淋的边角已经卷起,焦黄的纸边像被火焰舔舐过的痕迹,褶皱里还沾着几粒风干的盐渍。透过玻璃,能隐约看见后厨的瓷砖墙上挂着泛油光的旧菜单,褪色的字迹与这张空白告示遥遥相望。门把手上的铜铃生了薄锈,每当穿堂风掠过,便发出细碎而苍老的声响,仿佛在重复某个被遗忘的约定。
背着专业摄影包的男人推门而入,帆布包上挂满的极光造型挂饰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仿佛是冰雪世界传来的风铃曲。挂饰上冰晶状的装饰物随着动作折射出冷冽的光,和他胸前挂着的银色极光吊坠遥相呼应——那吊坠边缘还缠着几缕北极狐毛,是某次极地拍摄的珍贵纪念品。他摘下宽檐防晒帽,露出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几缕发丝紧紧贴在皮肤上。小麦色的皮肤上还留着明显的晒痕,从脖颈延伸到手臂,勾勒出长期户外活动的印记,却丝毫掩盖不住眼中璀璨的光芒。他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微的沙粒,衣领处别着的各国登山协会徽章随着呼吸轻轻晃动,记录着这些年跨越的山海。
“老板,能做赛螃蟹吗?”他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尾音微微发颤,却又充满期待,指了指黑板,“找了整条街,只有您这儿没写死菜单。”说话时,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干裂的嘴唇微微起皮,嘴角还留着晒伤后结痂的痕迹。背包侧面口袋露出半截能量棒包装纸,旁边还插着被压得变形的登机牌,日期停留在三天前的凌晨航班。
正在擦拭餐桌的古月抬起头,银质香菇袖扣在灯光下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他注意到来人背包侧袋露出的摄影杂志,封面正是震撼人心的极光景象,绿色的光带在夜空中肆意舞动,右下角印着陆星野的名字——那位在国际摄影界声名鹊起的极光追猎者。杂志边缘卷着几处折痕,显然被反复翻阅过无数次。古月目光扫过对方背包上别着的防风火柴和指南针,这些户外装备与他颈间若隐若现的医院手环形成微妙对比。
“正巧今早码头送来新鲜鲈鱼。”古月将抹布搭在肩头,深蓝色围裙扫过木质地板,扬起一阵淡淡的木香,围裙口袋里还露出半截手写的食谱,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有些模糊,“不过得先问问,这道菜,对你有特别的意义?”他的目光温和而专注,像是要透过对方的眼睛,看到背后的故事。
陆星野在窗边的位置坐下,木椅发出“吱呀”的声响。窗外的梧桐树影在他脸上摇曳,树影间偶尔漏下的阳光,在他的笔记本上投下跳动的光斑。他从包里取出一本已经卷边的笔记本,封皮布满褶皱和水渍,扉页夹着一张泛黄的餐票,上面印着北欧小镇的名字,边角还印着模糊的咖啡渍。翻开笔记本,内页夹着的极光照片边角已经褪色,旁边密密麻麻写满拍摄参数,还有用红笔标注的“最接近回忆的一次”字样。
“去年在维京国度的特罗姆瑟,暴风雪封路困在小木屋。”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餐票,指腹抚过上面的文字,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穿越回了那个寒冷的夜晚,“房东老太太用仅存的食材做了赛螃蟹,暖黄的灯光下,那味道就着窗外的极光,成了我这一年半最难忘的记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笔记本内页滑落出半张拍立得照片,画面里戴着毛线帽的老人笑着举着餐盘,背后是翻涌的极光天幕。
突然传来林悦破音的欢呼:“赛螃蟹!我要看怎么用鱼肉做出蟹味!”双马尾随着她百米冲刺般的奔跑节奏疯狂甩动,发圈上装饰的小贝壳在空气中划出细碎银芒。修身白T恤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若隐若现的实验室徽章刺绣;胸前的化学分子胸针随着剧烈动作折射出彩虹光晕,与腰间别着的皮质工具袋碰撞出轻微的金属声——那里面装着她随时可能掏出的微型天平与试管刷。
她趿拉着沾着化学试剂痕迹的粉色拖鞋,像阵旋风般冲进厨房。“砰”的一声闷响,吧台边正在专注作画的赵雪被撞得趔趄后退。木质画笔盒在空中划出抛物线,三十六色颜料管如同彩色保龄球般在地板上四散奔逃。赭石色颜料如流星般溅出,在林悦浅灰运动裤上晕染出不规则的星云图案。赵雪握着半截断裂的炭笔,望着在颜料堆里手忙脚乱的罪魁祸首,哭笑不得地举起画布:“林博士,你这即兴创作,怕是要拿当代艺术展金奖?”
与此同时,苏瑶端着薄荷茶款步而来。淡紫色雪纺裙上的薰衣草刺绣随着步伐翩然舒展,珍珠手链与瓷杯相撞发出清越声响。“陆先生,等菜的时候。”她将茶杯轻轻放在印着海浪纹的杯垫上,杯底蒸腾的热气在木质桌面上凝成透明水痕,“给我们讲讲拍极光时遇见的蓝眼泪奇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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