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陡峭，湿滑，仿佛永无止境地向黑暗中延伸。两侧湿漉漉的岩壁散发着苔藓的腥气和岩石特有的冰冷气息，唯一的光源，是那些附着在石壁上的、散发黯淡幽光的、墨绿色的苔藓。光芒微弱，仅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将前方无尽的黑暗衬托得更加深邃、更加令人心头发毛。空气冰冷粘稠，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硫磺混合着泥土的、沉闷的、地底深处的味道，吸入肺中，带着一股火辣辣的铁锈感，让人胸闷气短。

只有脚步踩在青苔覆盖的石阶上发出的、粘腻湿滑的、令人不安的“噗叽”声，和他们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在死寂的通道中回荡，被岩壁不断反射、叠加，形成一种空灵而诡异的回响，仿佛在黑暗中，有无数个看不见的影子，在模仿着他们的脚步，步步紧逼。

胖子走在最前面，一手举着用防水布包裹的、光线黯淡的手电，一手紧紧握着短刀，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重。他脸上的横肉紧绷，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的。这向下的感觉，不像是去往某个地方，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缓缓地、不可抗拒地，拖拽进地心深处，拖进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吴邪走在担架后面，双手用力稳住担架，防止其滑落。他大部分心神都落在担架上那个沉默的人影上。张起灵安静地躺着，只有毯子下胸口那微不可察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刚才隘口石像前那瞬间的颤抖和蹙眉，仿佛只是一场幻觉，他已重新沉入那无边的、冰冷的沉睡。但吴邪知道，那烙印的悸动，那石语的警告，都不是假的。他们正抬着他，走向一个连他自己都恐惧、都想要逃离，却不得不在宿命中走向的终点。

“天真，咱们到底下到哪儿了？这石阶还有没有个头？”胖子压低了声音问道，声音在空寂的甬道中显得格外突兀，被回音放大，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石阶依然向下，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周围除了苔藓的微光和黑暗，什么都没有，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这比直面任何怪物都要折磨人。

“不知道。”吴邪简短地回答，声音嘶哑。他也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但在这完全黑暗、方向感全无的地底深处，时间、距离，都失去了意义。他只知道，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远，离那所谓的“墟门之眼”，或许越来越近。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我停下了脚步，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低沉的、充满警告的呜咽。碧绿的猫眼在黑暗中如同两点燃烧的鬼火，死死盯着前方石阶尽头的一片黑暗。

“怎么了？”胖子立刻警觉，手电光束扫了过去。

手电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光柱，照见了石阶的尽头。那不再是无尽的向下的阶梯，而是一个……转折平台。平台不大，也就几个平方，连接着另一条向下的通道。这本身不奇怪，奇怪的是平台的一角，竟然矗立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盏灯。

一盏造型古朴、青铜铸就、样式诡异的落地灯。灯盏很高，有成人腰部那么高，底座是三只狰狞的、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怪物纠缠盘绕而成，托起一个莲花状的灯盏。灯盏里，竟然有火苗在燃烧！那火苗不大，幽幽的，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极其不祥的……惨绿色！绿得发亮，绿得妖异，在黑暗中静静地燃烧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仿佛凝固的鬼火，散发着一种冰冷、阴森的光，将周围几尺范围映照得一片惨绿，更显鬼气森森。

“嘶——”胖子倒吸一口凉气，手一抖，手电光都晃了晃，“这……这他娘的什么鬼东西？谁点的灯？这地方多少年没人来了？”

吴邪的心也猛地一沉。这灯，绝对不是天然的。而且，是刚刚点燃不久！因为灯盏里的油脂（如果是油脂的话）还剩下大半，而且，灯盏的青铜表面，虽然布满铜绿，但并没有太厚的积尘。有人来过！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进入了这里，并且点燃了这盏灯！是谁？是解连环口中那个“故人”派来的？还是巴乃村里那些被“污染”的幸存者？抑或是……其他觊觎“钥匙”和“门”的力量，追踪他们而来的人？

“别碰那灯！”吴邪低声警告，示意胖子绕开。这绿油油的鬼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邪气息，让人本能地感到排斥和不安。

胖子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从那盏灯旁绕了过去，手电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惨绿的光晕映照出周围湿滑的岩壁，上面似乎有一些模糊的、人工开凿的痕迹，像是某种简单的壁画，但早已被流水和苔藓侵蚀得难以辨认。平台另一侧，是继续向下的石阶，但似乎更窄，也更陡峭了。

“喵！”我又低叫了一声，这次的声音带着更多的警惕和不安，碧绿的眼睛死死盯住那盏绿幽幽的灯，全身的毛微微炸起，做出攻击姿态。

吴邪也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灯……不仅仅是为了照明。它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一种警告。就像猎人设下的陷阱，上面插着的、吸引猎物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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