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金殿藏针

晨光初透宫墙,碎金般的光线斜切过太医院的青瓦檐角,落在沈知微指尖。

她站在药箱前,动作沉稳如手术刀落点,将那支已悄然蜕变的心尺——外壳温润如玉、内里血晶搏动如心——轻轻嵌入夹层,覆上一层桑皮纸,伪装成最不起眼的诊具。

它不再只是听诊器,而是她的武器,是能撕开百年谎言的钥匙。

她取出昨夜从龙椅扶手刮下的漆屑,置于显微镜下。

镜中世界缓缓展开:三层结构清晰可辨。

底层是景和元年的松香漆,年久泛黄,纹理凝滞;中层掺杂朱砂与胶墨,笔触仓促,似为掩盖什么;而顶层,赫然是新刷未干的金粉油彩,光泽浮艳,尚未完全附着木胎。

“连椅子都在说谎。”她低语,唇角扬起一丝冷笑,“先帝驾崩前数月便备好遗诏用纸,如今连他坐过的龙椅都要重修表象……他们怕的不是篡位,是被人看见篡位的痕迹。”

她提笔写下配方:“松香三钱,朱砂五分,金粉加胶,火焙七刻。”递给候在门外的李元度,“按此比例调制显影药水,务必让投影对比达到极致清晰。我要让百官在金殿之上,亲眼看见这江山被涂改的底色。”

李元度双手接过,指节发白:“掌医监……一旦使用屏风投影,便是当庭对质。您将再无退路。”

“我从未想过退。”她抬眼,目光如刃,“真相若不敢见光,那就由我来点亮它。”

半个时辰后,沈知微奉诏入宫,直趋慈宁宫。

寝殿内药香浓重,几近呛人。

帷帐低垂,纱影重重,太后卧于榻上,呼吸绵长,面色却透着不自然的苍白。

几名太医跪立外间,皆低头不语,仿佛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她缓步上前,行礼如仪,声音平静无波:“臣沈氏,奉旨问疾。”

太医令递来脉枕,旧帛微损,边角已泛黑。

她接过来,指尖不经意拂过太后颈后发际——就在第七颈椎处,皮肉之下,一丝极细的异物感掠过神经末梢。

铜管。

极细,近乎发丝,埋入肌理,顺脊而下,隐没于枕芯深处。

她不动声色,只道:“此枕陈旧,恐染湿邪,不利养神。”随即唤宫女取来新枕替换,亲手为太后垫好,动作轻柔如抚婴孩。

退出偏殿,她立即命人封锁厢房,亲自执刀解剖旧枕。

丝絮翻飞,棉绒散落,直至触及底层衬布——一枚微型玉符静静藏于夹层,通体墨玉,仅寸许长,正面阴刻四字:天枢启钥。

孙景和站在一旁,脸色骤变,声音发颤:“这是……宗庙地眼的密钥!若插入九鼎祭坛下方‘鸣渊穴’,可激发金属共振,引动音律频率直入脑识……轻则迷眩恍惚,重则神志尽失,唯听号令!”

他猛地抬头,眼中惊惧交加:“他们不是要宣读遗诏……是要用‘天音’定鼎!让百官在幻听中跪拜伪君!”

空气骤然凝固。

沈知微盯着玉符,瞳孔深处似有星河流转。

她缓缓将心尺贴于玉符表面。

血晶微闪。

光影浮现——

霍凌云独跪灵堂,面前香炉青烟袅袅,他手中握着一卷焦边残纸,正是那份被焚毁的真诏。

他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如锈铁磨骨:

“兄长,你临终前不肯立储,是怕兄弟相残……可这江山不能乱。我替你养它,哪怕背尽骂名,哪怕死后堕入阿鼻……我也要让它稳下来。”

画面戛然而止。

沈知微缓缓收回心尺,指尖冰凉,心却滚烫。

原来如此。

这不是单纯的夺权,而是一场以“秩序”为名的献祭——用谎言铸就正统,用幻觉稳固皇权,用千万人的盲从而换取一人所谓的“太平”。

可她不是来成全太平的。

她是来剖开脓疮的。

廊外忽有风动,黑袍无声掠入。

谢玄立于阶下,霜雪染肩,眉间凝煞如刀。

他递来一卷密报,声音压得极低:

“霍凌云昨夜调兵,三百东骑封锁天枢阁,禁任何人出入。黑翎总管铁喉持令箭入驻太庙,名义‘校准祭器’,实则已在九鼎之下布设音阵。裴文焕已联名内阁三公,今日午时共请太后垂帘,正式启动登基大典。”

他顿了顿,目光锁住她:“林修远尚在犹豫。他是先帝亲授‘观礼使’,若他在金殿亲眼见证真相,或可动摇群臣。但若你发难时证据不足……便是自投罗网。”

沈知微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指尖轻轻摩挲药箱夹层中的心尺。

证据?

她已有三段记忆回响,有账册签押,有龙椅伪漆,有玉符密钥,更有那支能映照历史残影的铜镜阵。

差的,只是一个引爆的时机。

一个能让死人开口、让鬼影现形的瞬间。

她抬眸,目光如炬。

“传赵铁山。”她声音冷而稳,“我要他知道,今夜之后,要么封侯,要么葬身乱刃。”

谢玄眸光一震,随即唇角微扬,竟露出一丝罕见的锋利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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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生婆,掌中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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