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御书房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但那股子湿冷气还是能从缝隙里钻进来,混着药炉上熬煮汤药散发出浓得化不开的苦涩味,把整个屋子泡得像个大药罐子。
软榻上,女帝静静躺着,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胸口只有极微弱的起伏。
那张平日里威仪天成的脸,此刻白得像上好的宣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孙太医和张太医轮班守着,隔半个时辰就搭一次脉,施一次针,喂一次药,但两人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绝望也越来越藏不住。
外间,靖王、李老大人、安公公三个人围着炭盆坐着——虽然还没到用炭盆的季节,但女帝畏寒,屋子里的湿冷气又重,早早就点上了。
炭火噼啪响着,映得三人脸色都晦暗不明。
“第七天了。”
靖王声音沙哑,眼窝深陷,这七天他几乎没怎么合眼。
女帝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从小护着他长大,感情极深。
“皇姐……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李老大人没说话,只是慢慢捻着花白的胡须,眼神盯着炭火里跳动的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公公垂着眼,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白玉佩——这是女帝昏迷前最后交给他的东西,说是如果她醒不来,就把这玉佩和那封密信一起交给靖王。
玉佩触手生温,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清的凤形暗纹。
“两位太医怎么说?”
李老大人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年纪大了,这七天强撑着主持朝政,弹压谣言,还要时刻关注宫里情况,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安公公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话。陛下体内有一股极阴寒、极歹毒的邪气,深植心脉,平日里潜伏不发,与陛下自身生机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故而平时只是畏寒体弱,并无大碍。
但此次不知被何引动,骤然爆发,那股邪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蚕食陛下生机,更隐隐有侵噬神魂的迹象……
他们用尽手段,也只能勉强护住心脉最后一丝元气,延缓那邪气的侵蚀速度。
至于陛下何时能醒,甚至能否……”
他没说下去。
“那股邪气,到底是什么来路?”
靖王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查清楚没有?是毒?是咒?还是……蛊?”
最后那个“蛊”字,他说得有些迟疑。
南疆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萧辰他们就是去对付幽冥宗和黑苗蛊术的,京城这边陛下突然中招,很难不让人联想。
安公公摇头:“孙、张二位太医都是杏林国手,对毒、对咒术引发的脉象都有研究。
但他们都说,陛下体内这股阴寒邪气,与寻常剧毒不同,不伤脏腑,专蚀心脉神魂;也非普通咒术,没有外来的怨念或诅咒痕迹,倒像是……
像是某种活物,或者说,有生命的能量,在陛下体内‘寄生’了多年。”
“寄生?”
李老大人眉头紧锁,“活物?难道是……”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个词——蛊。
“可陛下深居宫中,自幼体弱,极少外出,更从未踏足南疆,怎会中蛊?”
靖王不解,“而且若是蛊,太医岂会诊不出来?”
安公公沉吟片刻:“若是寻常蛊虫,太医自然能诊出。
但若是……极为特殊、极为隐秘,甚至是专门针对特定血脉或命格的‘奇蛊’呢?
下蛊之人手段高明,让蛊虫与宿主共生多年,平时不显山露水,只在特定条件下才被触发爆发……”
他顿了顿,看向李老大人:“老大人,您是三朝元老,可知陛下这‘胎里带来的弱症’,究竟是何缘由?
先帝、先后在时,可曾提及?”
李老大人眼神一凝,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他缓缓道:“陛下乃先后嫡出,出生时确实有些波折。
老臣记得,先后怀陛下时,曾随先帝南巡,途中遭遇过一次不明刺客袭击。
虽护卫得力,先后无恙,但回宫后不久便早产,陛下出生时便比寻常婴孩虚弱,御医诊脉,只说先天不足,心脉有亏,需精心调养。”
“刺客?”
靖王追问,“可查清来历?”
李老大人摇头:“那批刺客训练有素,悍不畏死,被擒后立刻服毒自尽,身上没有任何标识。
先帝震怒,彻查许久也无头绪,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后来陛下渐渐长大,虽然体弱畏寒,但并无大碍,此事也就淡忘了。”
安公公猛地坐直了身体:“南巡遇刺……先天不足……专蚀心脉神魂的阴寒邪气……”
他眼中精光闪烁,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成形,“老大人,您可还记得,当年陛下出生后,宫里是否来过什么‘特殊’的人?
比如……南疆的巫师,或者与幽冥宗有关的方士?”
李老大人皱眉苦思,忽然,他浑浊的老眼猛地睁大:“有!有一人!陛下满月时,先帝曾请一位云游的‘玄机子’道长为陛下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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