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达得干脆利落。
陆野抓起座机,三句话把事情说清楚。当地公安机关配合得异常迅速——这是部督三十年的悬案,谁都知道分量。
镇卫生院值班院长亲自带着人开了后院的医疗垃圾临时存放点。
夜里十一点,月光惨白。
侦查员老张啐了一口:“这味儿。”
双层手套戴上了,防毒面具也戴上了。刺鼻的药水味混着腐烂的酸气还是往鼻子里钻。几个蓝色、黄色的大垃圾袋堆在角落,按日期码着。
技术队的小李是个年轻人,咧咧嘴:“张哥,比上次化粪池捞手机强点儿。”
“强个屁。”老张闷声,“化粪池就臭,这儿是又臭又呛,跟毒气弹似的。”
陆野站在院门口抽烟,没进去。老陈挨着他站着,手里攥着对讲机。
“冯卫国那天是上午来的卫生院,”老陈低声说,“伤口处理,止血,棉签纱布肯定用了。按他们规定,医疗垃圾当天封存,贴日期标签。”
陆野嗯了一声,烟头在黑暗里明灭。
“就怕他们不按规定来。”
“查了,这卫生院去年刚过审,流程还算规范。”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翻找声。手电光晃来晃去。
时间走得慢。
陆野掐了烟,摸出手机看了眼。妻子两个小时前发了条微信:“还不回?”
他没回。不知道回什么。
三十年。三代刑警。十七个被害人。卷宗摞起来能到他腰那么高。照片上那些姑娘,最年轻的才十九岁,扎着两个麻花辫,黑白照片都藏不住那股子鲜活气。
都死在青纱帐里。
玉米叶子刮过皮肤的声音,他梦里听过无数次。
“陆局!”对讲机突然响了,是小李的声音,压着兴奋,“找着了!黄色袋子,日期对得上!”
陆野手指一紧。
老陈已经冲进去了。
垃圾袋被小心地摊开在塑料布上。里面是沾着血污的棉签、纱布、用完的输液管、针头——分门别类装在小袋里。小李戴着手套,用镊子夹起一根棉签。
棉签头是暗褐色的,血迹已经干透了。
“就这根,”小李声音发颤,“还有这块纱布。上面血量够,保存环境相对封闭,降解可能不太严重。”
老陈蹲下身,手电光仔细照了照棉签杆。上面印着卫生院的名字和批号。
“封装,低温箱。”陆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很稳,“专人送,直接送部里物证鉴定中心。你亲自跟车。”
小李抬头:“现在就走?”
“现在。”
凌晨一点,警车闪着警灯上了高速。低温箱放在后座,小李抱着,像抱着个婴儿。
陆野回了市局指挥中心。
大屏幕上还挂着“青纱帐恶魔案”的关联图。十七个受害人的照片排成一列,下面是对应的案发时间、地点、物证清单。最右边,是冯卫东和冯卫国的照片——兄弟俩,长得有五分像。
老陈泡了两杯浓茶,递一杯给陆野。
“三十年了,”老陈坐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我师父退休前最后一顿饭,喝多了,拉着我说,老陈啊,那个青纱帐的案子,我闭不上眼。”
陆野没说话。
“他前年走了。肺癌。”老陈喝了口茶,烫得龇牙,“临走前我去看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就手指头在床单上划拉。我看了半天,看出来他在写‘青纱帐’三个字。”
指挥中心安静得只剩机器运转的嗡嗡声。
几个年轻队员趴在桌子上打盹。他们没经历过那个年代,但卷宗看得透熟,每个人心里都绷着根弦。
陆野打开电脑,调出系统。
【罪案模拟系统启动】
【案件编号:QXZ-1993-01至QXZ-2003-08】
【正在载入物证数据……】
这是他的“金手指”——如果非这么叫的话。三年前一次现场勘查,他被高压线击中,昏迷了三天。醒来后,脑子里多了这么个东西。
不是那种叮叮当当发布任务的系统。它更像一个超级数据库加模拟器。能根据现有物证和线索,模拟犯罪现场、推演凶手行为模式、甚至构建心理画像。但前提是——必须有足够扎实的物证和逻辑链。
空想没用。
系统界面上,十七个案发现场的三维模型缓缓旋转。玉米地、沟渠、乡间小路。每个模型上标注着血迹喷溅形态、足迹、拖拽痕迹。
最新的一个子页面跳出来:
【疑似关联人物:冯卫国(样本提供者)】
【生物检材:使用过的止血棉签×1,染血纱布×1】
【送检状态:在途】
【预计比对完成时间:21小时34分钟后】
陆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系统里调出了冯卫东的全部资料。1958年生,初中文化,当过三年兵,退伍后在纺织厂做保安。1993年,第一个被害人出现时,他三十五岁。已婚,无子女。妻子1995年病逝。之后他辞了工作,在县城开过小卖部、蹬过三轮、最后在建筑工地看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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