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未,名字是母亲取的,她说"未"是未来的未,带着点不确定,也藏着点盼头。
但我知道这名字里其实裹着个被刻意省略的主语——我那从未见过的父亲。
二十三岁生日那天,我在老城区拆迁房的废墟里捡到那只黄铜怀表时,还不知道命运会把我卷进怎样的时光褶皱里。
怀表背面刻着褪色的"林"字,打开时齿轮转动的声音像春蚕啃食桑叶,表盘里的指针始终停在三点十七分。
母亲在我五岁那年就把所有带父亲痕迹的东西锁进了樟木箱。
她总说"人要往前看",说这话时眼角的细纹会像水波一样漾开。
可我见过她深夜坐在樟木箱前,指尖划过箱锁的样子,像在触摸一件易碎的珍宝。
发现怀表能穿越时空完全是个意外!
那天我对着停摆的指针发呆,突然听见齿轮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拆迁房的断壁残垣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九十年代末的红砖筒子楼。
晾衣绳上挂满的确良衬衫,楼道里飘着煤炉燃烧的气味,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正蹲在水管前洗手,侧脸的轮廓和我对着镜子画了无数次的线条惊人地重合。
"同志,借个火。"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男人转过头,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他笑着摸出打火机,火苗窜起的瞬间,我看见他左手虎口处有颗淡褐色的痣——和我右手的位置一模一样。
"你也住这栋楼?"他问,声音里带着南方口音特有的温软。
"嗯,刚搬来。"我攥着怀表的手心全是汗,"我叫林未。"
"林未?"他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巧了,我也姓林,叫林深。"
那天我在九十年代待了四十分钟。
看着林深帮邻居抬煤气罐,听他跟卖冰棍的老太太讨价还价,看他在路灯下捧着建筑图纸写写画画。
他身上有种干净的朝气,像刚剥开的橘子瓣,带着阳光的味道。
回到现实时,我蹲在废墟里哭得浑身发抖,原来那些被母亲刻意抹去的岁月,真的有人用这样鲜活的方式活过。
之后的三个月,我成了时光的偷渡者。
怀表每次只能让我停留四十分钟,而且必须在指针指向三点十七分时启动。
我像个贪婪的窃贼,一点点拼凑着林深的人生。
我知道了他毕业于南方的建筑学院,为了追随导师来到这座北方城市;
知道了他总在口袋里装着水果糖,遇到哭闹的小孩就会摸出一颗;
知道了他最大的梦想是盖出能抵抗七级地震的教学楼。
第三次穿越时,我看见他在筒子楼的楼梯间给母亲写信。
信纸抬头写着"致林晚",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没有落下。
阳光透过气窗落在他背上,把白衬衫照得近乎透明。
"写情书呢?"我故意逗他。
他慌忙把信纸折起来,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给家里写的。"他挠挠头,"我妹妹快高考了,想鼓励她几句。"
"你很疼你妹妹?"
"嗯,"他眼里闪过温柔的光,"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身体不好。"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我的心脏,我想起母亲樟木箱里有张被剪去一半的体检报告,边角处隐约能看见"先天性心脏病"的字样。
第七次穿越时,我撞见了年轻的母亲。
她穿着蓝白格子连衣裙,站在楼道拐角等林深,手里提着保温桶,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
"阿深,"母亲的声音软糯得像,"我炖了排骨汤。"
林深接过保温桶的样子小心翼翼,像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他们并肩走着,影子在地上依偎在一起,像两棵相互缠绕的藤蔓。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母亲不是不爱,只是爱得太深,深到只能用遗忘来包裹。
转折发生在第十次穿越!
那天我看见林深在电话亭里吵架,声音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他对着话筒吼着"我不可能丢下她","手术费我来想办法",挂电话时手在发抖,白衬衫的领口被扯得歪歪斜斜。
我跟着他走到医院门口,看见他蹲在花坛边,用拳头狠狠砸着自己的头。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被拉长的叹息。
"遇到难处了?"我递给他一瓶橘子汽水。
他接过汽水,指尖冰凉。
"我妹妹...手术费还差三万。"他声音沙哑,"老家的亲戚都借遍了,实在没办法..."
"可以跟单位借啊。"
他苦笑一声:"设计院最近在裁人,我这个外来的..."
那天我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绝望。
那个总是笑着的青年,此刻像被暴雨打蔫的向日葵,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回到现实后,我疯了似的翻樟木箱。母亲大概是早就放弃了防备,箱锁早就生了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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